1984年5月9日2时左右,满洲里市公安局扎赉诺尔矿区公安分局扎赉诺尔站(也被称为小站车站)派出所接到矿区灵泉露天矿工人傅文杰的报案,声称自己的妻子韩秀兰不知去向,家里高低柜的抽屉被人撬开,里面存放的准备用于买摩托车的1700元现金不翼而飞。派出所立即派出两名民警跟着傅文杰等人(包括傅文杰和三名亲戚)打着手电挨家挨户寻人——同时又派出两名民警对傅文杰的家进行现场保护,通知扎赉诺尔矿区公安分局刑警队立即派人前来勘查。
天蒙蒙亮的时候,人连根毛都没找到,但扎赉诺尔站派出所接连又接到了三起来自矿区居民的报案:
居民甲报案称:在他家院内发现了十五套捆扎好的崭新的工作服,像是劳保用品;居民乙报案称:在他新盖起来的空房内发现了两件崭新的皮袄和一件崭新的棉衣,上面还印着“劳保”字样;居民丙报案称:在他家院内发现了几捆崭新的劳保手套。扎赉诺尔站派出所连忙派出民警将这些劳保品一一取回到派出所。经查看,这些物品都是灵泉露天矿劳保仓库的被盗物品,这个仓库在4月起就几次被盗,矿区公安分局排查了月余都没什么线索,如今被盗物品接二连三地在不同的地方出现,让民警们感觉到奇怪:既然偷到手了的东西,为何不销赃反而到处丢弃?丢弃的动机是什么?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6时30分,跟着傅文杰找老婆的一众人等在距离傅文杰家南面60米处董瑞森家的菜地边上的一口水井中发现了一具尸体,大家将尸体打捞上来一看,竟然就是失踪的傅文杰的妻子韩秀兰。尸体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衬衣衬裤,头部、脸部和身上到处都是被人为殴打造成的伤痕以及搏斗造成的抵抗伤。
水井位于董瑞森家房后30米,距离傅文杰的住宅约60米,井口长60厘米、宽50厘米,平时井口处盖着木盖子,但发现尸体的时候木盖子就靠在井壁上。勘查发现从水井周围的地面没有搏斗的痕迹,但有模糊的拖痕。同时在韩秀兰的尸体上也发现由拖擦造成的擦伤,所以警方认定这里并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而是抛尸现场。此外,法医在韩秀兰右手的几个手指的手指甲里提取到了部分带肉的人体组织(在随后的检测中在这些人体组织中提取到了微量血液反应,经化验不是死者的血型)。
法医对韩秀兰的尸检表明,韩秀兰除了体表有大量殴打伤外,内脏也严重受损,肝脏破裂,脾脏大量出血。胃内容物为青菜、米粒和土豆丝的半消化混合物——根据傅文杰所说:这是5月7日他和妻子两人共同的晚饭食物。根据食物的消化程度法医确定韩秀兰的死亡时间为5月7日21时至22时最近一段时间,直接死因系被歹徒捂嘴、扼颈、拳打脚踢至休克后投入水井中淹死的。歹徒手段极为残忍,令人发指。
在此之前,扎赉诺尔矿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已完成了对傅文杰家的勘查,根据勘查记录:傅文杰家坐北朝南,中间开门进入走廊,双层门被撬开,自制的门环被撬落在门框里侧的地面上,卧室床上还保持着没有搏斗痕迹的原来状态。被褥已经铺在了床上,床头搭放着韩秀兰的棉衣、毛衣、棉裤等外衣(满洲里市5月的夜里的最低温度只有3℃,所以晚上到第二天凌晨还需要穿厚实些)。韩秀兰的棉裤腰带袢上系着一根被扯断的尼龙绳质地的钥匙链,原本连着的一串钥匙不翼而飞。
靠床的一张两屉桌上摆放着一台收录机和几盘磁带,旁边的高低柜被撬开,里面的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有几个箱子也已经被撬开,里面的物品全部不见踪影。撬锁用的螺丝刀被胡乱扔在卧室的地面,上面只有手套印而没有指纹。由于傅文杰在报案前现场已经有众多人员进出,所以受到极大的破坏,因此除了以上发现外,现场的勘查没有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而处在丧妻悲痛中的傅文杰面对询问也语无伦次,表示除了1700元现金丢失外记不清还丢失了什么物品,至于箱子里都放着啥东西则表示完全记不起来了。
经走访群众了解,韩秀兰是扎赉诺尔矿区土建队的临时工,5月7日之前一直正常上班,5月8日没有上班,这也印证了韩秀兰的死亡时间就在5月7日的夜晚。平时一贯为人老实温顺,作风正派,没什么仇家。所以群众都对韩秀兰遇害表示惋惜的同时也非常不解,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人痛殴一顿到休克后再扔进水井呢?
警方认为,韩秀兰死前只穿着贴身衣裤,所以被害的第一现场应该距离抛尸现场并不远,因此侦查员们对附近的邻居进行查访,但一无所获。尤其是问道发现尸体的水井主人董瑞森时,董瑞森和他妻子都表示他们睡觉睡得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结束勘查和访问后,矿区分局刑警队的侦查员们就地进行案情分析,得出如下几点共识:凶手抛尸的位置只有当地人才知道,因此凶手大概率是当地人,至少也是对抛尸现场比较熟悉的人;凶手作案手段极为残忍,欲致死者于死地的主观意识极强,这说明凶手很可能认识死者,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死者生前作风正派也没有仇家,所以能排除情杀和仇杀的可能,劫财杀人的可能性较大,而且只拿钱不拿收录机之类的值钱物品,说明凶手有回避赃物的主观意识,更加确认是熟人作案的可能。
根据以上分析,侦查员们一致认为凶手是个胆大妄为、心狠手黑且有流氓罪和盗窃罪前科的惯犯,同时和傅文杰、韩秀兰夫妇熟识。
待傅文杰的情绪稍有平复后,他向侦查员们提出了一个嫌疑对象——灵泉露天矿工人董某某。此人有盗窃前科,而且5月7日夜就离家外出,5月8日也没有来上班。而且,董某某知道傅文杰有钱要买摩托车,而且前几天还趁傅文杰不在家的时候登门造访,目的不明。
随即侦查员传唤董某某问话,询问他在案发期间的去向。董某某声称5月7日他去头道井牧场找牧场兽医李某某买羊,当夜住在牧场的一名生产队队长家里,5月8日上午返回。
然而侦查员前往头道井牧场核实,兽医李某某和生产队队长都表示5月7日那天董某某根本就没来过牧场。
戏弄公安人员的后果自然很严重,在一顿结结实实的“教育”后,董某某痛哭流涕地交代说:“我在5月7日下午4点伙同赵某某到达赉湖鱼场偷鱼去了,害怕被公安局处罚,所以说了假话。”
侦查员立即找到赵某某核实情况,证明董某某所说属实,还在赵某某家当场缴获了5月7日那天被偷的鱼,由此董某某和赵某某以盗窃罪被拘审,但却排除了在本案上的嫌疑。
此后,傅文杰又说了五六个嫌疑对象,但经过核实都被一一排除了嫌疑。然而在核实过程中,傅文杰的铁哥们——灵泉露天矿矿工王荣兴却进入了侦查员的怀疑视线元公款的前科,但由于当时王荣兴的父亲主动退赃,再加上矿上领导的求情让他免于刑事处罚。此人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比较吻合警方对犯罪分子体貌特征的刻画。另外,王荣兴在案发当天也就是5月7日中午曾来傅文杰家喝酒,也知道傅文杰准备了一笔买摩托车的钱。
5月9日,王荣兴被传唤到属地派出所依法接受传讯,民警发现他的脖颈上有被抓挠造成的伤痕,根据王荣兴自己的说法:他在5月7日的确去了傅文杰家,是在11时左右到的,然后韩秀兰给整了两个小菜下酒,他和傅文杰一直喝到13时左右才离开,然后又到了一个同班组的工友家接着喝酒,一直喝到20时后才回家。至于脖子上的抓伤,是他醉酒骑车骑到矿区砖瓦厂门前时和对面来的一辆自行车撞到了一起,和对面的骑车人发生了争吵进而从“口腔体操”上升到“从物理上打成一片”,他的脖颈就是这一个时候被对方抓伤的。
派出所民警将问讯结果通过电话告知刑警队侦查员,侦查员们对此表示怀疑,于是三名侦查员在5月10日驱车赶往灵泉露天矿,将正在上班的王荣兴再次传唤到派出所,同时对王荣兴的家进行走访。
”一名侦查员们立即驱车前往满洲里市电视台核实,证实5月7日晚电视节目结束播映的时间正是22时整。
王荣兴面对传讯,却对5月7日至5月8日他的去向缄口不语,拒不交代,但是表现出的神色明显紧张并不断要求见自己的父母,至少要见母亲,这点引起了侦查员们的怀疑。
但就在5月10日这天,一场令侦查员们始料不及的变故发生了——5月9日被带到扎赉诺尔站派出所监护审查的傅文杰在5月10日13时左右被人发现吊死在派出所食堂门口的走廊处,经法医尸检确定为自缢身亡,负责看守傅文杰的派出所值班民警被停职反省(后挨了个行政记过处分)。
但傅文杰为何需要自尽,成了侦查员们需要解开的新谜团。根据询问过傅文杰的侦查员回想,当被问及王荣兴时,傅文杰就显得十分慌张,会不会和他的自尽有关?
当晚22时,王荣兴被带到扎赉诺尔矿区公安分局,因为刑警队的侦查员们认为他案发前后去向不明,平时有流氓、斗殴和盗窃的前科劣迹,和傅文杰来往密切,了解傅文杰准备买摩托车的经济情况,已经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让侦查员们大感意外的是,当王荣兴得知傅文杰已死,而且部分劳保物品已经被警方发现并掌握的时候,他的情绪变得激动和紧张。于是,侦查员们抽取了王荣兴的血液,与从韩秀兰指甲内提取到的人体组织中的微量血液样本做比对,证实两者的血型一致。
面对这个结果,王荣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交代了自己为了抢夺傅文杰的1700元钱而杀害韩秀兰的犯罪事实。
实际上,王荣兴一直就惦记着傅文杰的那笔买摩托车的钱,而且这笔钱中有两人之前多次联手偷盗灵泉露天矿仓库劳保品销赃后的违法来得到的,所以来路不正,王荣兴觉得他就是拿了或者抢了这笔钱做贼心虚的傅文杰也不敢报案。
5月7日20时左右,王荣兴在同班组工友家喝完酒出来,趁着酒劲就决定当夜动手,因为他在中午和傅文杰喝酒的时候得知当晚傅文杰要值夜班,家里只有韩秀兰一人,是动手的好时机。
来到傅文杰家门前王荣兴敲门,已经睡下的韩秀兰起床穿着贴身衣裤来到走廊隔着门对王荣兴说:“
”然而王荣兴却硬将门拽开闯了进去,韩秀兰大惊失色试图阻拦,王荣兴伸手就掐住韩秀兰的脖子直到将她掐晕了过去。王荣兴以为韩秀兰已经死了,就到里屋翻箱倒柜地找钱,在翻找的过程中他撬开箱子发现了傅文杰窝藏的灵泉露天矿仓库失窃的劳保品,最终他在撬开高低柜的抽屉后找到了1700元钱。当他把钱塞裤兜里从里屋出来时发现韩秀兰已经苏醒并跑出了屋子,王荣兴大惊失色立即追了出去,一口气追到60米外的董瑞森家门前。
看到韩秀兰正在拼命敲董瑞森家的门,当时董家屋里亮着灯,王荣兴大惊,准备转身逃跑。没想到董瑞森家非但没开门,还熄了灯。
见此情况,王荣兴的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返身回去将韩秀兰按在了董瑞森家门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往死里打,一直将韩秀兰打得遍体鳞伤昏死了过去。韩秀兰拼命反抗并抓伤了王荣兴的脖子,但毕竟力量方面太过悬殊而被打昏,随后拽着韩的头发拖拽到董瑞森家菜地的水井处掀开水井上的木盖子将韩秀兰塞入井中,然后逃回了家。王荣兴表示,除了那1700元现金外,他没有拿其它东西。
而且那1700元他最后也没保住,在逃跑过程中王荣兴一摸裤兜发现钱没了,判断是和韩秀兰搏斗的时候失落了,于是又返身回到现场附近寻找,但因为天黑而始终没有找到。
侦查员搜查了王荣兴的家和宿舍,起获了一块双菱牌手表、一串钥匙和一把玻璃刀。经过傅文杰、韩秀兰的亲属辨认,双菱牌手表和钥匙都是韩秀兰的物品,玻璃刀是傅文杰的物品。
为了查证王荣兴的口供,侦查员敲开了董瑞森的家门,再三询问后董瑞森的妻子终于说了实线时左右韩秀兰跑到她家门前边敲门边喊救命,但是董瑞森让她“别多事”,然后还灭了灯,听任门外韩秀兰被打得惨叫连连,直到没了声息。5月10日知道韩秀兰的尸体在自家菜地的水井里被发现,夫妻俩一合计,担心受到牵连,董瑞森对她讲:“
”侦查员当场就炸毛了,死者隔着门敲门呼救,你们就算不开门,开个窗喊一声韩秀兰就能保下一条命,你们非但见死不救,竟然在警察查访的时候说假话,干扰警察办案,简直就是丧良心(董瑞森夫妇的行为构成包庇罪和伪证罪,放在今天还要加一条妨碍公务罪)。
同时,另一队侦查员对傅文杰的家进行了彻底搜查,结果在他家的地窖里发现了大量劳保用品,经灵泉露天矿方面的人查证都是露天矿仓库的被盗物品。至此可以确认傅文杰是灵泉露天矿仓库盗窃案的犯罪分子之一——根据王荣兴的交代,他曾多次和傅文杰共同作案盗窃露天矿仓库中的劳保品。
另外,根据5月9日和傅文杰一起来扎赉诺尔站派出所报案的亲属和同事回忆:傅文杰在发现家里箱柜被撬,现金被盗,妻子不知去向后知道出了事,先打发两名同事去自家父母处报信,到跟着亲属去报案之间隔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没人可以证明傅文杰的行踪。
警方推测在这段时间里,傅文杰将部分赃物抛弃在邻居的院子里或者空房里,但因为家中赃物太多,一时难以全部处理掉,只来得及丢掉箱子里的赃物,地窖里的赃物没时间处理。当警方为了破案需要将他带到扎赉诺尔站派出所监护审查时,做贼心虚的傅文杰以为他盗窃的事情败露,当警方询问他王荣兴的情况时就越发惊恐,认为如今他已经家破人亡,还要因为盗窃的行为被揭破而要吃官司,故而畏罪自杀。